老太太,王妃,龔氏皆看過來,霍時英無奈起身對兩位長輩行了一禮,也不好多說什么,跟著宮娥走了。
天色已暗,跟著宮娥出了萬壽園,四個提著宮燈的燈宮女在院外等候,來人領著霍時英穿檐過廊,走了不少路,半個時辰后終于見到雍和宮的大門。
朱紅色的宮墻巍峨而莊嚴,琉璃瓦,雕梁畫棟的富貴,一路行來直入正殿,殿內左右兩個偏廳,過了偏廳進了正廳,宮娥的腳步卻一直都沒有停下,霍時英目光匆匆一掃,正廳四角個站立一個宮女廳內再無旁人,領路的女子腳下不停,一直穿過外廳,到了內堂門口才向里面通報。
片刻之后珠簾脆響,再有人出來打簾請她進去,霍時英一腳邁進內堂,就見四五個宮女圍著一張榻,她一進來眾人散開露出中間的女子,皇后已經換下大禮服,退了鳳冠,一身翠綠的紗裙,和臉上濃重的妝容極不協(xié)調,她歪歪的坐著,定定的看著霍時英慢慢走來。
霍時英再次拜倒:“霍時英……”
不等她說完,一條手臂插入她的肘下:“起來,我不喜歡人總是這么跪來跪去的?!崩淅淝迩宓恼Z調,不如尋常女子一般尖利的音階,低啞的帶著中氣不足的嗓音。
霍時英緩緩起身被皇后拉著手帶到一旁的桌旁坐下,兩人坐定,皇后定定的看著她,霍時英迎著她的目光,不覺得尖銳到感覺到看出一種冷靜和審視。
有宮女上來奉茶,打破了這片刻的沉寂,皇后才緩緩開口:“我很久之前就在想你是個什么模樣,昨日霍元帥入城之時,本來我還想去觀星樓看看你的英姿,老是幻想著一個女子英姿勃發(fā)的打馬入城,眾軍拱立那將是怎樣一種風采,可惜后來聽說你沒來?!?br/>
這話還真讓霍時英不好怎么接,她低頭稍稍一沉吟道:“其實時英三個月前就回京了,再出去走一趟實在沒必要,而且當日在下也在老師家中聽課不好隨便走動?!?br/>
皇后嘴角微挑:“聽說了,你長期被焦閣老追打的雞毛滿天飛,你這般人物當真有如此頑劣不曾?”
霍時英一陣尷尬,不自覺的摸摸鼻子道:“在下愚鈍來著?!?br/>
“哦?”皇后眉毛挑起一邊,望著霍時英的眼神就帶著一些打趣的意思。
霍時英有點想撓頭,最后只有把手在裙擺上摩挲了一下微微的笑了笑,皇后上下看她,兩人離得極進,她甚至還歪著頭端詳著她的臉然后道:“當兵當傻了嗎?我怎么看著你有幾分憨氣?”
本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話,被面前這女子低啞的嗓音一說平白就帶出了幾分的風情,霍時英面上一陣潮紅。
皇后把身子往后微微一斜,看著霍時英道:“今日請將軍來其實是有事要向你打聽的,我怎么反倒把你弄的拘謹了?”
霍時英微垂頭,恭敬的道:“娘娘有話但問無妨?!?br/>
皇后倒是沒有一下子就問,反而把手邊的糕點果盤推倒霍時英跟前:“沒好好吃東西吧,宮宴就是這樣的,我也沒正經吃什么,吃點墊墊肚子?!?br/>
霍時英就是再餓也不好就真的吃,皇后卻抓起一把果子塞進她手里:“我喜歡吃這個,剝起來費勁,你給我剝?!?br/>
霍時英看看手里是一把白果,遞過來的那只手有著長長的指甲,瘦瘦細細的,膚白如紙,薄薄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,每一片指甲上都畫著油彩,銀色的底面上一朵朵的小百花,如大雪下的白梅墜落枝頭的瞬間,冷清,脆弱而美麗。
霍時英的手指骨節(jié)修長,白果在她手指間輕輕一捏,啪的一聲爆開,撥出里面青色的果肉放到皇后面前的碟子里,皇后撐著下巴,斜斜的歪著身子,慵懶的看著她,說不清是一種氣氛。
皇后說:“時英,我向你打聽一個人。”
霍時英又放了一顆果肉到碟子里道:“娘娘請說。”
皇后停頓了半晌,霍時英也不著急,慢慢的剝著果子,半晌后皇后紅艷艷的朱唇輕啟,說出一個名字:“馮崢!”
霍時英手上一頓,抬眼看過去,笑道:“馮兄在下倒是熟悉,從去年起我們一直都在共事?!?br/>
皇后的眼神開始變得飄渺,她輕語道:“他現在怎么樣了?還好不好?”
霍時英笑道:“好的,馮兄去年升了指揮使,此次朝廷大敗羌人他也立了大功,不日就會封賞,升遷一事也就在眼前了?!?br/>
皇后一直慵懶的歪著身子,她抬著眼皮虛瞟霍時英,霍時英不為所動,低頭專心的剝白果,后來皇后終于輕緩的道:“時英,我和馮崢是姨表姐弟,我們兩府只有一墻之隔,從小我們一起長大,長輩本們本來打算等他冠禮后就娶我過門?!?br/>
“啪”的一聲,一顆果子從霍時英的手里爆出,跳了出去,碌碌的滾到地上,屋內不知何時宮女皆退了出去,一室寂靜無聲。
霍時英重新拿了一顆果子,低頭專心的剝皮,皇后嘴角挑出一抹淡淡的譏諷的笑容:“覺得我大膽嗎?妄言嗎?我的話出圈了是嗎?”
霍時英低頭:“時英不敢?!?br/>
皇后嘴角輕抿帶著譏諷的笑,忽然直起身子向后叫道:“姬玉?!?br/>
隨著一聲呼喚,不小片刻珠簾輕響,一個清秀的女子領著四個宮娥魚貫而入,就見幾人進來,一人手里端著金盆,其余幾人分別拿著水壺,香胰,毛巾等物。
皇后轉過身去,那叫姬玉的女子立刻拿過毛巾和帕子,把其中長的一條圍在皇后的胸前,皇后低頭讓她們給洗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