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霍時浩,霍時英讓人去華榮堂跟跟她二哥招呼了一聲,她直接讓人帶著她去了傾華院,打發(fā)掉小六,洗漱掉一身風塵后已經(jīng)是半夜了,沒再干別的倒在柔軟溫暖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覺。
第二天起床,卯時去給老夫人請安,老夫人還沒起,霍時英被打發(fā)了出來,然后她又回了傾華院,傾華院原先住著霍時英的某位姐姐,姐姐現(xiàn)在自然是出嫁了,院子里原來只留了個婆子打掃,很冷清,昨晚上龔氏給她派過來了四個丫鬟,看得出應是龔氏貼身伺候的人,舉止進退有度,也不多話,用了早飯,霍時英就帶著小六出門了。
到兵部遞文書,小六前后打點,進衙門辦事,頭緒繁多,人事復雜,小六道路熟悉,衙門內(nèi)的規(guī)矩門清給霍時英省了不少的事。
霍時英坐在兵部的知事堂里從大清早一直等到日上中天,喝了一肚子茶水,沒見到一個管事的,倒是引來不少偷偷窺視的。
被人當一件稀罕的物件一樣看了一上午,霍時英決定回王府吃飯,霍時嘉一家子都在等著她開飯,霍時英回去直接去了她二哥的院子,進到屋里從凈房里凈手洗臉出來,霍時嘉就把一張請柬遞給她:“有人請你吃飯,上午外院送進來的?!?br/>
接過請柬翻開一看,意料之中的又有點意外,請柬上寫著韓棠的名字,霍時英隨手收了請柬,霍時嘉拄著拐杖,吃力的朝餐桌的上首坐下:“關河樓是京城最氣派飯莊,那韓棠可是個兩袖清風的人物,你小心你這頓飯不好吃?!?br/>
“我曉得的,你不要擔心?!被魰r英倒是不怕有事,就怕事情不來。
龔氏就在一邊招呼著吃飯,很安靜的吃完一頓午飯,吃過飯霍時嘉要喝藥午睡,宜哥還要去老師那里上課,霍時英也回傾華院歇了個午覺。
睡醒來已經(jīng)快申時了,霍時英正在凈面龔氏帶著丫頭,捧著個包袱進來了:“這都是你二哥今年新作的冬裝,我看你兩身量差不多,昨晚上讓丫頭給改了改,這京城城不比別的地方,穿衣行走都能讓人拿出一堆名堂來說?!?br/>
龔氏自己說著話忽然就抿嘴笑了起來,扭頭看著霍時英,杏眼笑成了一個月牙:“別人家的姑娘撿的都是頭面首飾,你可好卻是要給你準備男人的衣服,我倒是真想拿套我的衣裳給你穿穿看是什么摸樣的?時英你穿過女子的衣服嗎?”
霍時英窘迫的咳嗽了一聲道:“不曾穿過,那個,沒有機會穿?!?br/>
“那哪天你穿一下吧?!饼徥吓み^身來對著霍時英神態(tài)中躍躍欲試中帶著幾分天真。
霍時英沒有應她反而問了她一句不相干的話:“嫂嫂每天不用去給老夫人,王妃晨昏定省嗎?還是我去的時間不對,今天早上沒在老夫人院子里沒有碰見嫂嫂?!?br/>
龔氏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,她說道:“時英不要以為我不孝順,老夫人上了歲數(shù)了,這兩年添了個作息不安穩(wěn)的毛病,晚上睡不著,到了快天亮才能睡下,第二日到了中午人才能精神了,所以就免了我們的晨昏定省,而母親她老人家喜歡清靜,不喜人打擾,自我嫁進門來就沒有讓我立過規(guī)矩,尤其這幾年她越發(fā)的不愛出門,沒事也不叫我們過去,也就初一十五我們才能過去見上一面,這也還是仗著宜哥兒的面子。”
霍時英微微沉吟道:“原來如此,我沒有怪嫂嫂的意思,我多年不在府里,也就是想借著嫂嫂的話知道些府里的行事規(guī)矩?!?br/>
龔氏又道:“如何行事你倒是不用顧忌,府里這些年是清靜多了,雖然看著是冷清了不少,可也不知道少了多少的事情,虧得你二哥五年前分了家,以前府里,唉……”
她神情里充滿了一言難盡,霍時英也沒有再追問下去。王府這種豪門大家,這一代裕王的嫡子,一個算是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,不算是自己家人了,一個身體不好,眼看著就是子嗣艱難的,而庶子又眾多,宜哥兒出生的前后這府里明里暗里,恐怕不知道演繹過了多少齷齪的和血雨腥風的事情,好在霍時嘉也是有魄力的人,果斷的分家,這龔氏以少婦之齡依然保持著幾分天真,不能不說她是幸運的,畢竟她上面就有王妃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,那樣一個尊榮高傲的女子,正直盛年卻病體纏身,硬生生的被環(huán)境擠壓成了一個淡薄,憂郁的性格。
被霍時英一打岔,龔氏也沒再提讓霍時英穿女子衣服的事情,她親自幫著霍時英換衣,褒褲,里衣,中衣,一件件的幫她展開,穿上身,又細致的為她整理,霍時英不介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身體,她其實有一副好身材,雙胸渾圓飽滿,很有弧度,腰肢纖長,柔韌有力,兩條大腿更是修長筆直,除了后背一條從肩膀一直延伸到臀部的很長的刀傷以外,其他地方的肌膚細膩光滑,如上好的清透的蜂蜜??匆娔菞l褐色的刀疤,龔氏倒抽了一股涼氣,霍時英扭過頭朝她笑笑:“嫂嫂,古往今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,我還算不上是將,只是個兵,上戰(zhàn)場去走一圈沒帶傷的那不是去打仗,是去搶功勞的。”
龔氏先是吃驚后又嘆息,她有一顆慈母心,自己就在那里感嘆上了:“唉!稍稍有些恒產(chǎn)的人家,有了女兒都要養(yǎng)在深閨里,從生下來就開始給她準備嫁妝,等到十三四歲就被關在繡樓里連樓前的踏板的都撤了,就那么拘著幾年拘性子,平時更嬌貴的一點都不能磕了碰了,身上不能有一點疤痕,就怕出嫁后夫家嫌棄你不是完璧之身,你生在一個中鼎之家,卻是這般長大,富貴這東西卻真是……”
霍時英低頭系中衣的帶子,沒有接龔氏的話,龔氏說的那些,這一輩子是跟她都沒有關系的了,這就是命吧,各有各的路,不一定哪一條就是走的順暢的。
夾襖穿上又把一件湖色長衫上身,腰間被系上一條白玉腰帶,再掛上一塊羊脂玉佩,最后再穿上一雙白底黑面的皂靴,往那里一站,從后面看肩寬,高挺,是一個英挺的男子的背影,而腰細了一些挺拔中又帶了點別樣的風情,讓人有浮想聯(lián)翩的沖動,從正面看,胸部有弧度,喉間無喉結,誰也瞞不住是個女子,但還是好看的英挺的五官,修長的身姿,一種介乎與男女之間的超越世俗審美觀的俊美。
霍時嘉的衣服都是上等的,布料是云錦緞面,手工是府里專門養(yǎng)著的針線班子,霍時英還從來沒穿過這么好的衣裳,她平時的常服都是出自月娘的手,那手藝自然和專門養(yǎng)的針線班子不能比,這一身上身平白就比平時看著清俊貴氣很多,今天要赴韓棠的宴,天子腳下的地方她也怕丟了氣勢,所以要這么裝扮一番。
眼看著就要過了申時,霍時英辭了龔氏帶著小六到了外院,霍時嘉中午就跟外院的管事打過招呼,自然沒有人敢怠慢她,車馬處的專門給她準備了一輛四駒并騎的黑楠木馬車,四匹拉車的馬毛色一致,不見一絲雜色,車身鑲硫金邊,車門上有裕王府的徽章,顯露一種低調(diào)的奢華,這種配置出行對霍時英來說也算合適。
出門前,天空忽然飄起了細細的雪粒,雪粒子落地即融,給濕冷的京城天氣又添了兩分寒氣。
上了馬車霍時英就開始閉目養(yǎng)神,小六自然是不敢吭聲,車外漸漸人聲嘈雜,應是進入了鬧市,又聽著車輪轆轤聲行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,馬車停了下來,小六先跳下車,放下腳凳,霍時英這才一腳伸了出去扶著小六的手下了車。
腳下一站定舉頭一望,剛才的雪粒子已經(jīng)變成了片片的雪花,墨黑的天空下,一棟三層的牌樓,雕梁畫棟,門口廊檐下一字排開十六盞大紅燈籠,大門兩邊還立著兩頂碩大的絹紗地燈,整個樓前的半條街被照得一片燈火通明,就這門臉,當真是氣派。
霍時英下車就看見韓棠站在廊檐下,她心里微微吃驚,就算她來遲了,他為什么不進去留個小廝等在這里給她引路就好了,為何他會親自站在這里?來不及多做他想韓棠就已經(jīng)步下臺階,冒雪迎了上來:“霍將軍?!?br/>
他這稱呼變得倒是快,霍時英眼里微微一閃,也向他拱手行禮:“韓大人?!?br/>
幾日不見,韓棠還是一身青衫木簪身披斗篷的樸素裝扮,周身依然是那種沉穩(wěn)清貴的氣質,望過來的目光在燈火下顯得熠熠生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