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固執(zhí)地搖頭，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樣，最近他的頭疼本來已經(jīng)發(fā)作得越來越少了，而且疼痛一次比一次要輕，不曾劇烈到這種程度。她心里明白是為什么，他一個人坐在樓梯口的時候，曾經(jīng)眼巴巴看著她出來，就像那天聽說粥沒有了，就跟小孩子一樣可憐。她卻沒有管他，她本來是打算走的，即使他說過那樣的話，即使他已經(jīng)很明白地讓她知道，但她還是打算走的。
　　醫(yī)生說過這種疼痛與情緒緊張有很大的關(guān)系，他一直疼得嘔吐，然后昏厥過去。杜曉蘇本來還以為他又睡著了，護士進來才發(fā)覺他是疼得昏過去了，于是給他注射了止痛劑。
　　她又覺得心軟了，就是這樣優(yōu)柔，但總不能拋下他不管?？墒切牡啄莻€隱秘的念頭讓她不安到了極點，她終于對自己最近的身體狀況起了疑心，但總得想辦法確認一下。如果真的出了問題，她只有悄悄地離開。
　　但目前她還是努力地維持現(xiàn)狀，雷宇崢醒來后她極力讓自己表現(xiàn)得更自然，甚至試圖更接近他一點兒，但他卻待她并不友善，甚至不再跟她說話。他變得暴躁，沒有耐心，經(jīng)常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，她發(fā)現(xiàn)他竟然變本加厲地抽煙。管家愁眉苦臉，她只有自己去想辦法。她把打火機和煙卷全都藏起來，他找不著，終于肯跟她說話了：“拿出來！”
　　“給我點時間?！彼坪跏切钠綒夂偷卣f，“你不能一下子要求我接受?！?br/>　　他沒有理會她，卻沒有再掘地三尺地找那些香煙。
　　這天天氣好，她好不容易哄得他去陽臺上曬太陽補鈣，他卻自顧自坐在藤椅上看報紙。秋天的日頭很好，天高云淡，風(fēng)里似乎有落葉的香氣。她總叫他：“別看了，傷眼睛。”他往大理石欄桿的陰影里避了避，繼續(xù)看。
　　她指了指樓下的花園：“你看，流浪貓?！?br/>　　他果然把報紙擱下，往陽臺下張望?；▍怖锏拇_有小動物，灌木的枝條都在輕微地搖動。但他一想就明白上了當(dāng)，這樣戒備森嚴(yán)的豪華別墅區(qū)，從哪兒來的流浪貓，恨不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小區(qū)大門。
　　果然那小東西鉆出來一看，是隔壁鄰居家新養(yǎng)的寵物狗，搖著尾巴沖他們“汪汪”狂叫。沒一會兒鄰居的家務(wù)助理就循聲找來了，滿臉堆笑對著管家賠禮：“真不好意思，這小家伙，一眨眼竟然溜過來了。替我跟雷先生雷太太說一聲，真是抱歉?！?br/>　　他看她在陽臺上看著人把小狗抱走，似乎很悵然的樣子。最近她近乎是在討好他了，雖然他不明白她的目的，但她看著那只狗的樣子，讓他想起很久之前，在那個遙遠的海島上，她曾經(jīng)可憐兮兮地央求他，想要帶走那只瘦骨嶙峋的小貓。那時候她的眸子霧蒙蒙的，就像總是有水汽，老是哭過的樣子。
　　他不由自主地說：“要不養(yǎng)只吧?！?br/>　　她只覺得頭大如斗，現(xiàn)在的日子已經(jīng)比上班還慘，要管著這偌大一所房子里所有亂七八糟的事，伺候這位大少爺，再加上一只狗……
　　“我不喜歡狗?！?br/>　　“你就喜歡貓?！?br/>　　她微微有點詫異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　　他哼了一聲沒說話。
　　黃昏的時候鄰居家又特意派人送了一籃水果過來，還親自寫了張卡片，說是小狗才剛買來認生，所以才會出現(xiàn)這樣的意外，深表歉意云云，很是客氣。管家把水果收了，照例跟她說了一聲，然后向她建議：“廚房剛烤了新鮮蛋糕，鄰居家有小孩子，我們送份蛋糕過去，也是禮尚往來?！?br/>　　她也挺贊成，本來偌大的地方才住了這么幾十戶人家，鄰里和睦挺難得的。
　　過了幾天她陪雷宇崢去復(fù)查，回來的時候正巧遇見鄰居太太帶著小孩也回來。司機去停車，母女兩個特意過來跟他們打招呼，又道謝，原來就是那天在湖邊喂小鴨子的那對母女。小女孩教養(yǎng)非常好，小小年紀(jì)就十分懂禮貌，先叫了叔叔阿姨，又甜甜笑：“謝謝阿姨那天送的蛋糕，比我媽媽烤的還好吃呢。”
　　鄰居太太也笑：“上過幾天烘焙班，回來烤蛋糕給她吃，她還不樂意嘗，那天送了蛋糕過來，一個勁夸好吃，讓我來跟雷太太學(xué)藝呢?！?br/>　　杜曉蘇怔了一下：“您誤會了……”
　　“不是她烤的。”雷宇崢難得笑了笑，“蛋糕是我們家西點師傅烤的，回頭我讓他把配方抄了給您送去?！?br/>　　“謝謝?！编従犹θ轁M面，又回過頭來問杜曉蘇，“那次在湖邊遇上你，看到你很不舒服的樣子，我要送你去醫(yī)院，你又不肯。要不我介紹個老中醫(yī)給你號個脈，他治胃病也挺在行的?！?br/>　　不知為什么杜曉蘇的臉色都變了，勉強笑了笑：“沒事，現(xiàn)在好多了，就是**病?！?br/>　　“還是得注意一下，看你那天的樣子，說不定是胃酸過多。我有陣子就是那樣，還以為是又有了小毛頭，結(jié)果是虛驚一場。”又說了幾句話，鄰居太太才拉著女兒跟他們告別。
　　一進客廳傭人就迎上來，給他們拿拖鞋，又接了雷宇崢的風(fēng)衣。杜曉蘇上樓回自己房間，誰知道雷宇崢也跟進來了。最近他對她總是愛理不理，今天的臉色更是沉郁，她不由得攔住房門：“我要睡午覺了。”
　　他沒有說話，徑直去翻抽屜，里面有些她的私人物品，所以她很憤怒：“你干什么？”
　　他仍舊不說話，又去拿她的包，她不讓他動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　　他站在那里沒有動，終于問：“你不舒服，怎么不去醫(yī)院？”
　　“小毛病去什么醫(yī)院？”
　　“你哪兒不舒服？”
　　“你管不著?！?br/>　　“那跟我去醫(yī)院做檢查?！?br/>　　“才從醫(yī)院回來又去醫(yī)院干什么？”
　　“你在怕什么？”
　　“我怕什么？”
　　“對，你怕什么？”
　　她漸漸覺得呼吸有些急促。他看著她，這男人的目光跟箭一樣毒，似乎就想找準(zhǔn)了她的七寸扎下去，逼得人不得不拼死掙扎。她抓著手袋，十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擰緊，聲調(diào)冷冷的：“讓開。”
　　“你不把事情說清楚，別想出這個門?！?br/>　　她滿臉怒色，推開他的手就往外走。他手臂一緊就抱住她，不顧她的掙扎，狠狠地吻住她。她的背心抵在墻上，觸著冰涼的壁紙，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塊氈，被他揉弄擠壓，幾乎透不過氣來。他的力道中似乎帶著某種痛楚：“告訴我?！?br/>　　她緊閉著雙唇，雙手抗拒地抵在他胸口上，不管她怎么掙，都掙不開他如影隨形的唇。他狠狠地吮吸，宛如在痛恨什么：“告訴我！”他的呼吸夾雜著淡淡的藥香，是他早上吃的熊膽粥，又苦又甘的一種奇異香氣。她覺得熟悉的晨嘔又涌上來，胃里犯酸，喉嚨發(fā)緊。他強迫似的攥住她的腰，逼著她不得不對視他的眼睛，那樣像振嶸的眼睛……
　　她推開他撲到洗手間去，終于吐出來。一直嘔一直嘔，像是要把胃液都嘔出來。等她筋疲力盡地吐完，他遞給她一杯溫水，還有毛巾。她一揮手把杯子毛巾全打翻了，幾乎是歇斯底里：“是！我就是懷孕了怎么樣？你到底想干什么？你**了我，難道還要強迫我替你生孩子？你把我逼成了這樣，你還想怎么樣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