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皇帝學武，不務正業(yè)
李太后看著張宏，歪著頭和一名宮女耳語了幾聲后，才開口說道：“嗯，張宏擒賊不惜身，忠勇可嘉。”
“日后，就到乾清宮來做太監(jiān)吧，跟著陛下，若是宮里再闖入了歹人，定要護皇帝周全。”
“謝太后隆恩，謝陛下隆恩！日后，小的，必當肝腦涂地，護陛下周全！”張宏知道自己賭對了，他堅持不肯包扎前來面圣，耽誤傷勢，不就是為了謀這天大的機遇嗎？
若非如此，他豈能從廊下家的小宦官，一躍成為乾清宮的大太監(jiān)？
自此以后，他就不用再稱奴才，不用再稱小的，面圣的時候，可以稱臣了，乾清宮太監(jiān)，是有品秩的內(nèi)官，是有資格稱臣的！
李太后之所以和宮婢耳語，完全是看這張宏有些面熟，問了問身邊的宮婢，這張宏果然是裕王府的舊人。
嘉靖年間，隆慶皇帝還是裕王，這張宏時年九歲，就已經(jīng)在裕王府做事，這裕王登基為帝，陳洪、馮保勢大，不說照拂舊人，反而對裕王府的老人們幾番打壓。
張宏作為潛邸舊人，居然混到了廊下家跟些小宦官們雜居。
李太后如此決定，自然是因為朱翊鈞請恩賞，也是因為她已經(jīng)察覺到了，馮保手里的權(quán)柄，實在是太大了，若是這次的刺王殺駕，真的是馮保以刺殺皇帝做局，要排除異己呢？
宮里有個陳洪還在廊下家住著，宮外還有個高拱，那都是馮保生死之敵。
一個成年人手持兇器刺殺一個十歲的孩子，居然還沒殺成？到底是沒殺成，還是本就不想殺？
拿小皇帝做局，是李太后決計不允許發(fā)生的事兒！
張宏為了抓賊，受傷極重，又是裕王府老人，潛邸舊膺，貼身護持皇帝周全，是極為合適的。
張宏磕頭謝恩，這胳膊上的傷勢必須盡快處置，他緊隨著太醫(yī)，去了偏殿。
“縫針有點疼，咬著這塊布，要是疼就喊出來�！标愄t(yī)遞給張宏一塊布，囑咐著。
陳太醫(yī)沒帶麻藥，這縫針就是針線穿肉而過，那決計不是一般的疼。
整個縫針的過程，張宏咬著一塊布，疼到滿身是汗，疼到快要咬穿那塊布，都沒有發(fā)出一聲的哀嚎，因為他知道，此時不是賣慘的時候，太后、陛下都在內(nèi)殿說話，他不能打擾。
張宏拎得清楚，什么時候該賣慘，什么時候不該打攪。
馮保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醒，他的面色極為難看，太后、皇帝仍然沒讓他起身，他便只能跪著。
這宮里的座次排序，誰當老祖宗，并不是論資排輩，完全是看跟皇帝的親疏遠近，這乾清宮太監(jiān)，和皇帝最是親近。
這張宏帶著條血胳膊面圣，立刻就變成了乾清宮太監(jiān)，馮保怎能不恨？！
但是馮保也不能發(fā)作，一個張宏罷了，還能有陳洪難對付？等到刺王殺駕之事了結(jié)，再慢慢計較。
朱翊鈞的心神一半在這馮保的身上，另外一半，則是放在了張宏身上，畢竟此人狠辣程度，不輸馮保，那條滴著血的胳膊，著實令人心驚。
等了片刻，沒聽到慘叫聲，朱翊鈞知道，張宏這人，心性、手腕、耐心皆是上乘，關(guān)鍵是張宏這個人拎得清楚主次輕重。
“緹帥，歹人何許人等？”李太后身上的柔弱盡褪，眼神變得格外的銳利。
李太后本就是裕王府一個普通宮女，數(shù)年間，摸爬滾打成為了大明徽號慈圣的太后，隆慶皇帝大行，李太后心力交瘁，孩子遇刺，慌了心神，此時回過神來，拿出了太后的架子來。
此時的她，不是娘親，而是大明太后。
朱希孝斟酌再斟酌，俯首說道：“臣來時匆忙，簡單問訊，此人自述乃是南兵（戚家軍），戚繼光戚將軍麾下，臣…不太信。”
朱翊鈞眉頭緊皺，戚家軍的人，入宮行刺？
朱希孝作為緹帥、作為勛貴，都是比較尷尬的存在，勛貴累年式微，隨著京營糜爛，五軍都督府的權(quán)柄轉(zhuǎn)移到了兵部，勛貴在朝堂之上再沒多少話語權(quán)。
而他作為錦衣衛(wèi)的緹帥，因為東廠坐大，錦衣衛(wèi)的權(quán)力不斷的轉(zhuǎn)移到了東廠。
朱希孝的身份，便是尷尬加尷尬的雙倍尷尬。
本來朱希孝不想多言，人抓到了，他已經(jīng)盡責，那么按照慣例，案犯自然要給東廠審問，朱希孝作為緹騎，職責已經(jīng)盡到了。
但是作為勛貴的最后一絲尊嚴，朱希孝還是微微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態(tài)度，刺客，不是戚家軍。
李太后問道：“緹帥為何不信？”
朱希孝俯首說道：“戚家軍不鉆狗洞，若是戚家軍當面，太監(jiān)張宏，早就死了�！�
戚家軍善戰(zhàn)之名遠播四海，嘉靖、隆慶、萬歷年間的定海神針。
戚家軍南蕩倭寇，北拒胡虜，戚家軍的紀律嚴明，聞名天下，但凡出征時有任何擾民行為的軍士，一律斬首示眾，絕不姑息。
乃是當世不折不扣的雄軍！
此等悍勇男兒，頂天立地的大丈夫，鉆狗洞，手持兇器和一個宦官糾纏脫不了身，這等軟骨，這等身手，朱希孝不信歹人是戚家軍。
李太后也不信，嘉靖末年、隆慶年間，戚家軍彪悍的戰(zhàn)績傳到朝廷，是夫君為數(shù)不多喜笑顏開的時候，李太后清楚的記得。
戚家軍要是這等貨色，還平什么倭，拒什么虜？
“那此案就交于緹帥督辦審問吧�！崩钐簏c了點頭，成國公府乃是大明五大世襲國公之一，素來忠貞，既然朱希孝抓捕了歹人，這個案子自然交給緹騎審問。
“臣遵旨！”朱希孝看了看還在地上跪著的馮保，最后還是領命辦差。
馮保為人素來謹慎小心，八面玲瓏，大概是這次宮里出了事兒，太后對馮保終于不再像往常那般信任了。
“娘親，孩兒想學武。”朱翊鈞看著膀大腰圓的朱希孝，閃爍著大眼睛，眼巴巴的看著李太后說道。
李太后摸了摸朱翊鈞的腦袋說道：“你可知道這習武極為辛苦，你吃得下那等苦嗎？還是別學了。”
朱翊鈞頗為確信的說道：“娘親，孩兒曾經(jīng)聽聞，我大明太祖高皇帝馬上奪天下，神武定江山，成祖文皇帝更是馬背上的皇帝，五次親征韃靼，英武不凡，孩兒繼位大統(tǒng)，理當以列祖列宗為榜樣�！�